第七十一章 目光

魂一样。这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且不管潘导心里燃着什么魂，眼见着他现在心情似乎不错，米红豆便提出了今天大家粥都喝多了，不如放人回去休息休息的建议。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按理说今天下午还有一场戏，是后宫的一堆人去皇后屋里吵着这个没有那个不行，要皇后解决问题的戏。潘导有些犹豫，毕竟是要加快进度拍戏，这再休息一场，似乎有点儿浪费时间。可是往四处看看，都是喝粥喝撑了一脸郁色的演员，就连面前的纪珺心，似乎脸色也不太好看。潘导想了想，开口了：“哎，虽然吧，这粥味道差了点，不过你们放心，这里面没加什么不好的东西。刚才的确拍太多条了，你们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按时来就行。”

    潘导大手一挥，把人都放走了，大家表示十分欣慰，除了姜凌凌。

    要说这姜凌凌也是可怜，下午的喝粥戏没她的事儿，她就等着下面那场围住皇后争吵的戏呢。都等了一个下午了，结果潘导挥挥手，说不拍了，她也是可怜，还不如中午就回去了呢，上的妆，等的时间都白瞎了……

    姜凌凌一听，下面一场不拍的原因，是因为大家刚才连续拍了太多条喝粥戏，喝粥都喝撑得难受了，没法拍下一场了。于是，这笔账，又顺利地被记到了江朵的身上。原本姜凌凌在南天的事儿之后，就想给江家点教训了，不过被董元年拦住了。董元年的意思，目前《皇室秘录》这部戏还在拍，大家都还是利益共同体，如果姜凌凌没有办法一出手就把江朵从剧组里彻底踢出去，那么还是再耐心等等的好。等这部戏上映期结束了，大家各自进了别的组，没什么利益的牵扯了，到那个时候再动手，江朵的名声如何，也不会影响到《皇室秘录》剧组里其他的人了。姜凌凌对自己干爹，自然是信服的，于是便一直没有做什么动作。此时，还在拍摄期，姜凌凌也只能再在江朵的旧账上记了一笔。

    今天散得早，姜凌凌热情地邀请米红豆和纪珺心去饭店一聚。纪珺心喝粥喝得都快撑死了，听到去饭店三个字，都有些不好了，哪里还真能去那有食物气息的地方，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拒绝了。纪珺心不去，米红豆自然也是不去的，于是姜凌凌也没了去巡视自己产业的兴趣。

    看着相携而去的两人，姜凌凌内心十分忧伤。只要对着她俩一天，想要脱单的愿望就会变得越发强烈啊，泪。

    下午喝粥喝得太饱，纪珺心和米红豆回了酒店，洗洗刷刷就在各自床上窝着睡了。最近拍戏强度比较大，今天上午也是起了大早的，既然不用吃晚饭，她们就愉快地决定早些睡了。

    可兴许是睡得太早，米红豆醒过来的时候，才晚上十一点多。算算，也不过才睡了五个多小时，可再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冥想啊，数羊啊，什么招儿都不行。米红豆再次拿过了手机，一看，还是十一点多。简直让人气馁，难道就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么……米红豆轻轻地把手机放好，翻了个身，往纪珺心那边看去。

    只见纪珺心的床那边，似乎有光影闪烁。米红豆揉了揉眼睛，再看去，不是自己眼花。难道她也没睡着？

    米红豆静静地看着纪珺心那边儿微弱的光亮，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沉默。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注视，已经是一种淡淡的满足。也许有一天，再也不能拥有宛如此刻般亲近地相处。到那时，再回忆起此时此刻，何尝不是一种慰藉。米红豆的想法有些悲观，有些人，注定只能拥有这样的距离，像是两个床之间的走道，像是两个人之间的空隙。注定无法得到的亲密无间，自己却如此，如此渴望，只能在黑夜的掩饰下，肆无忌惮地去想。放纵的是思绪，克制的，是自己……

    甜蜜的煎熬，说的，大抵如此。

    还好，没过多久，纪珺心那边的被子就被揭开了，手机没了被子的遮挡，似乎变得更亮了一些。不知道那边儿要有什么动向，米红豆迅速地闭上眼，均匀了呼吸，害怕被对方看出她刚才偷偷注视的举动。

    黑暗，真是适合掩藏。米红豆微红的脸陷在被窝里，隐藏在黑暗中，并没有被纪珺心注意到。她只是小心地放轻了起床的声音，微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屋里，许久没有动静。米红豆小心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入眼，一片黑暗。过了一小会儿，米红豆眼睛才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到屋里东西的轮廓。旁边床铺的被子高高耸起，米红豆不大确定，纪珺心是不是起床了。

    就在此时，外间似乎传来了悉悉索索翻塑料袋的声音，解答了米红豆此时的困惑。

    该不会是……肚子又不舒服了吧……想到下午那一碗碗味道古怪的野菜粥，米红豆皱着眉，听着外面塑料袋的声音，最终还是躺不住，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披了件外套，米红豆也懒得开灯，只用手机光稍微照了个亮。从床上爬起来，顺手照了一下纪珺心那边的床铺，嗯，的确是空的，没人，只是被子被翻了起来，两层被子叠在一起，才有了高耸的轮廓。

    都一月了，天气好冷了，被子这样放着，一会儿热气全跑了，回来睡肯定会冷。米红豆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伸出了手，把纪珺心床上掀起的被子翻了回去。

    触手，是布料的柔软，还有些许的微温。那是……属于纪珺心的温度。米红豆翻被子的手略有停顿，仿佛是身体自主做出了让手在纪珺心的被子上，流连些许时候的决定。那么软，那么暖，一定还带着纪珺心身上的味道……米红豆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用仅剩的理智迅速将被子理好，然后几步远离了这张床铺。

    心脏跳得很快，连呼吸都有些急促。米红豆按灭了手机灯，将微微颤抖的手握成了拳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黑暗中，是米红豆努力均匀调节着的呼吸，还有外面没有停下的悉悉索索的塑料袋声。

    只是一个没有人的被窝，就已经让自己失态至此，米红豆的脸上，是谁都看不到的苦笑。未来的路，究竟在哪里呢……

    黑暗，寒冷，逐渐让米红豆从有些灼热和激动的状态，渐渐平复下来。外面塑料袋的声音还在继续，米红豆自嘲地唾弃了一下刚才自己宛如痴汉一般的举动，然后揉了揉脸，重新按亮手机灯，走了出去。

    卧室到客厅，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很快，米红豆就看到了团在客厅沙发上的纪珺心。

    客厅也没亮灯，纪珺心一手拿着手机看着什么，一手抱着一袋薯片，团在沙发上，正咔嚓咔嚓吃得开心。

    像是一只冬天躲在树洞里啃秋天存下的粮食的松鼠……米红豆看到纪珺心第一眼，就爆出了这么个想法。

    许是没有想到米红豆会起来。当米红豆的手机光扫到纪珺心的时候，她抬起头，眼神却有些迷茫，配上吃得鼓鼓的腮帮子，倒是像一只偷吃粮食被抓到的傻田鼠。于是很快，在米红豆的眼里，安静吃着东西的小松鼠，就这样变成了偷吃粮食被抓的傻田鼠。

    “你饿啦？”米红豆笑，还以为她肚子那里不舒服，又起来吃药了呢。结果搞了半天，不是找药发出的塑料袋声，而是薯片袋的声音啊。这样想着，又有些欣慰，只要不是身体不舒服就好。米红豆想想纪珺心应该是下午灌了一肚子粥，吃不下晚饭直接睡了，结果喝粥只是水饱，这会儿顶不住了。说起来，米红豆自己也觉得，好像有点儿饿了。

    半夜起来吃东西被抓包的纪珺心有些不好意思，第一反应是把手里的薯片袋递向了米红豆：“你饿吗？吃点吗？”

    米红豆摇了摇头，往旁边多走了两步，把客厅的灯打开了，“你吃薯片不能饱吧？要不要弄点宵夜吃。”说着，米红豆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困的话。”

    “不困！”米红豆的话音未落，纪珺心的回答就接上了。中午的饭菜很一般，吃着也完全没有幸福感。下午的野菜粥和咸酱菜更是人生悲剧，还喝了那么多，想想都是泪。这会儿米红豆主动说做饭，纪珺心的心里简直嘭地一下满满的都是烟花，哪里还会困呢。更何况……之前也是因为太饿了，十一点醒了就一直睡不着了。在床上硬挺着坚持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坚持住，才出来吃薯片的。

    米红豆笑眯眯地看向纪珺心，“那薯片不要吃了，我做点吃的，很快就好。”

    纪珺心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手里的薯片袋，不过很快，就听话地把它收拾收拾，用夹子夹好，放到了茶几上。

    “那我们吃什么？”乖乖放好薯片，洗好手的小吃货，期待脸。

    米红豆开了冰箱，看了看，“嗯……还有些肉糜，做点丸子，然后配点青菜，香菇，做个丸子汤？你想吃米饭吗？想吃就再蒸点米饭，要是不吃米饭，我就多做点丸子。”

    “不吃米饭！”纪珺心苦瓜脸，“最近都不想看到米饭和粥了。”

    噗……还学会迁怒了。看着小可怜，米红豆的心情简直好得不得了，哪里有不应下来的道理，“好，就做丸子汤。”

    从冰箱里把肉糜，青菜和香菇拿出来，米红豆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一边看自己的纪珺心，“不用看我呀，我一会儿就做好了，你去沙发上坐着玩吧。”说着，米红豆看了一眼纪珺心放在沙发上，似乎还亮着的手机，嘴角扬起，“你这是在看小言情吗？”

    纪珺心脸一红，哒哒哒跑回沙发边把手机抓到了手里，一爪糊在了屏幕上。

    哦，不说话就是默认嘛……米红豆冲着又不知为何有些羞涩的纪珺心笑了笑，“没有关系啊，我以前也会看小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是说还在初中的时候……这种事情就没有必要让已经很害羞的纪珺心知道了。

    脸更红了的纪珺心，小嘴巴动了动，似乎有点儿不服气地想要辩解什么，却最终还是气呼呼地什么都没说。

    哈哈哈，随便逗逗就生气了，好可爱怎么破……把肉糜倒进碗里准备调味的米红豆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把纪珺心逗生气了，反正马上丸子就要出锅了，不管多生气都能哄好啊。

    纪珺心气呼呼地看着米红豆吐槽完自己就做饭去了，有一种想要打出一掌却无人接招的无力感。

    才不是什么小言呢！纪珺心在心里默默咆哮。

    小爪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屏幕上是视频《皇后叫你吃饭啦~》播放结束的界面。比起让米红豆知道自己一直在刷这个视频，都快刷了一个晚上了，还是让她误会自己在看小言好了……不知道为什么，纪珺心并不想被米红豆知道自己刷这个视频看弹屏看得停不下来。

    自打下午潘导给她们看过吃粥的那条片子之后，纪珺心的心里，好像就多了点儿什么。晚上重新刷《皇后叫你吃饭啦~》的视频，本来是想看看新的弹屏会说些什么。可是刷着刷着，就注意到了自己原本没有注意过的细节。

    那是小皇后盛出炒饭，送到了苗芊叶的手上，苗芊叶接了，却没有立刻吃时，小皇后看向苗芊叶的目光。充满了担心，关切，还有说不出来的着急……纪珺心之前看片花的时候，自然也没有错过这个眼神。只是在下午看过吃粥的片子，再看这个眼神时，似乎能读出些许，更多的东西。说来也是奇怪，之前为什么看不出来那么多呢……总觉得，有些东西在不断地被刷新，开始能看到越来越多的东西。新鲜之余，却有一种淡淡的惶恐，说不出缘由。

    米红豆，对剧本的把握，非常到位，连眼神都能将人带入到戏里，她真的是非常非常有天赋的演员。纪珺心从下午的那条喝粥片和《皇后叫你吃饭啦~》的片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她能感受到，似乎结论不该是如此而已，但是更多的感受是什么，她感受到了，却没有办法总结出来。

    酒店的套房，是开放式的小厨房。纪珺心坐在沙发上，米红豆就在离她不足几步远的地方忙忙碌碌地做着饭。纪珺心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说小皇后在戏里，看向苗芊叶的目光，总是亲近的，温柔的，担忧的，甚至是有些宠纵与期待的，那么在现实生活中，米红豆看向自己的目光，又是什么样子呢？

    纪珺心突然有些好奇，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跃跃欲试的情绪……

    肉糜倒进碗里，先隔着水温一温，再搅拌一会儿，让它没有那么冷，方便调味。然后加盐，鸡精，一点点糖和一点点白胡椒粉，嗯……一会儿往里面加一个鸡蛋还是两个鸡蛋呢。一个鸡蛋不够滑，两个鸡蛋会不会太松呢……正往肉糜里加着调味料，算着怎么加鸡蛋的米红豆，完全想不到，她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快要发生了。